四爷轻轻一笑“邬先生不必过于紧张, 实在是小儿私事。”周玉衡同殊兰走得近,四爷自然关注,在殊兰拒绝后, 周玉衡让人把地契送到他手里, 嘴上说的是卖,其实就是和送差不多,当然名头是换了,改成赔罪的意思。

    四爷嘴里念着“赔罪”二字, 心想即是要赔罪, 那就是有罪,只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事情。

    殊兰同周玉衡的见面,四爷是知情的,又是在院子里面, 想来也不会发生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, 若那周玉衡真是其心可诛, 诱导幼女,殊兰身边早有人出现去阻拦。可谁叫人周玉衡自己心虚,往殊兰手里主动塞庄子不说, 失败后还往四爷这边送。

    就仿佛故意把这事捅到了四爷的面前。

    四爷眯了眯眼睛,也就是殊兰现在年纪小, 况且这个女儿怎么说呢, 从四爷答应了穆琪儿不让她去抚蒙后, 在殊兰的事情上面,四爷的心思就想得更深了。

    “那周家小孙子,名声不显,除了周家后人的名头,并无其他让人侧目的地方。”或者说是他这个人太过低调, 但想那周玉衡身体一直不好,从周培公逝世后,更是没了消息。若非这次二格格去借了大夫,许是都没人注意他。

    邬思道是汉人里的奇才,说起周培公也是推崇有加,可连他都对周玉衡没有太多印象,那就和四爷让人查回来的消息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“四爷可是担忧他对二格格有不轨之心”

    四爷一怔,摇头笑道“她还小呢,我打算多留个几年,女子即便是二十多嫁人也不是不行。”

    邬思道听了,心中就有几分明白。

    十几年后,局势总改定了,若是那个时候都没有定,也别说其他了,估计也只能老老实实嫁人。

    但以现在的形势,十几年,差不多是大局初定的时候。

    可见四爷对这位二格格也是用了心思的,虽说到时候嫁得晚了些,可总比去抚蒙来得好,就是到时候怕是皇上那边不好办,但四爷既然敢说出来,至少也应该有七八成的把握。这些心思在邬思道心里转了转,就把这事抛开,到底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身为幕僚,自然是为四爷在朝政

    上的事情出谋划策,可邬思道更明白如何规避危险,那就应该在朝政以外的事情去分析了解和四爷。眼前这个人,心思深沉,并不是那种轻易就能打上交道的人。

    当然,做人幕僚,本意就在日后有一番成就,福祸相依的事情,邬思道倒没有什么不甘心的。

    这一年颁金节过得低调,康熙只是略微出席一下就离开,这让不少人拢了拢袖子里的折子,暂时按下躁动不安的心。

    第二日上朝的时候,康熙丢出一道折子。

    梁九功捡起来递到几个大臣的手里,是前直郡王提议立八爷微太子的折子,有几个大臣看得心血澎湃,眼神交换后,均是一喜。

    谁都知道上第一道折子的人是功臣,却也很容易成那替罪羊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,一直按耐不动,均是没有摸索好皇上的心思。

    如今有直郡王在前,当初八爷可是养在惠妃宫里的,有这份折子在,也不怕只有他们一人出头。

    于是这一日的朝堂上,请立八爷为太子的官员们密密麻麻跪了一地。

    康熙龙颜大怒,狠批带头的几个大臣,又大骂八爷。

    十福晋正好在宫里,听到消息立刻骑马回府,就看到十爷不顾一条胳膊还伤着的情况,就要骑马去找九爷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命了。”十福晋恼得横眉竖眼。

    “你别管。”十爷怕十福晋拦着,伸手就要把人推开。

    十福晋一鞭子甩了过去,却是听着响亮,打在身上轻飘飘的。

    十爷不由皱眉。

    “看什么看,还不上马。”十福晋翻了个大白眼,就看到十爷冲了过来,脸上也伸了手出去,夫妻二人极为默契,一个抬手一个也敢搭上去,就这么让十爷跳上马匹。等两个人一马赶到九爷府的时候,就看到九爷嚷着让下人把他往马车上抬,其他人都畏惧九福晋不敢动,但旁边有个十四爷,正指挥奴才帮着抬人。

    十爷立刻跳了下去“九哥,你做什么。”他一把冲过去,推开十四。

    “老十,你来得正好。快,把你九嫂拉开,女人家家简直耽误爷的事情。”九爷看到十爷眼睛一亮,又对有些反应过来明显生气的十四说道“咱们快走,不然那来不及了。”

    十四爷黑着脸,嗯了一声

    ,一脚把何玉柱踹下去,就这么十爷拉着九爷,兄弟三人横冲直撞地往皇宫里去了。

    九福晋看得直跺脚,埋怨十福晋“你怎么不知道拦一拦。”

    “这话我还问九嫂呢。”十福晋不甘示弱,反问九福晋,又不是才新婚的夫妻,谁不了解自家男人,那是铁了心要做的事情,她们能拦得住。

    如今能做的不过也就是妯娌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祈祷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十爷驾着马车呢,正巧前面有个聋哑的老头走过。十爷为了躲避,人仰马翻,九爷那腿被轮子又轧了一下,被街边的百姓送去药堂,十爷还好只是轻伤,倒是十四爷不小心磕了点脑袋,说是可能会脸上留疤。”乾清宫里,梁九功正在和康熙汇报事情,因着请立太子的事情,康熙恨上八爷,平日里虽疼人,可又不是废太子,在康熙的轻重还是能立马分出高下。总之八爷被骂的狗血淋头,最后脸青唇白的在朝堂上晕过去,被四爷给送回府里去,而路上,九爷、十爷、十四爷出事的消息也跟着传到宫里来。

    这三位爷,十四爷是还没有上朝的资格,九爷和十爷那是受了伤,如今为着八爷闹了这么一出,又偏在路上出事。

    梁九功心里面其实也是险之又险地担心着,否则就这三个人的脾气,真让他们赶到宫里,怕是真的要把万岁爷给气病了。

    如今这么一出事,也算是歪打这种的好事。

    就是十四爷那边

    梁九功小心地觑了康熙一眼“德妃娘娘想让太医院最擅长治疗伤疤的太医留在十四爷的府里。”如今不比还在阿哥所住着的时候,德妃再焦心,也只能把人往宫外送,却不能把十四爷叫进宫里来。

    成年皇子封府后又住到一个宫里,那就只有一个可能。

    八爷的事情尚未结束,余震不断,康熙哪里愿意让十四成为第二个老八,但德妃的话,也被他听到耳朵里。

    “朕听说,十四身上带了毒、药”

    梁九功垂下头,身子快弓成球了。

    康熙怒声“他想做什么弑父还是威胁朕”若是真让十四赶到,还如了他打的主意,虽让康熙气愤,可事后只怕也觉得十四爷有情有义。可如今正是什么

    都没发生,偏又被毒药威胁。

    康熙是又恼又气,差一点就骂出声,不许太医过去。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康熙身子踉跄了一下,挥了挥手,没让梁九功搀扶,只是冷笑着说道“朕可不能背上不容亲子的名声。”

    “万岁爷。”梁九功低低地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康熙步履蹒跚地走回到御案后面,坐在上面的时候整个人的气息虚弱,那脸色不比朝堂伤得八爷好上多少。

    梁九功忙端了一杯人参茶过去。

    康熙一口饮尽,沉默了一下,说道“把张明德抓起来,朕倒看看是什么人,竟然妖言惑众,蛊惑朕的皇子,简直是其心可诛。”

    康熙恼啊,他罢黜老二的储君位置,不代表就是要让别人上去。

    若是如此,他何须多此一举。

    说到底还是权利迷了人的心眼,老八不聪明那是绝顶天资,可还不是被围在身边的佞臣说动了心思。

    也就是老八自个儿有这个想法。

    康熙哼了哼,下了一道圣旨,让人传去良妃那里。

    才在八爷府把人安顿好回来的四爷,没多时就听说八爷情绪激动吐血了。八福晋急地没办法,太医根本就没来,不是没请过,只是怎么请都没来,只能跑到四爷府里来。

    四爷本来想避开的,让四福晋去招待八福晋。

    只是八福晋披散着头发,就那么关着脚丫站在四福晋面前。

    四福晋嘴唇翕翕合合,叹了一口气,让人去拿了双鞋子过来,又找了梳头手艺好的丫鬟过来梳头。

    “弟妹别着急,我已经让人去请我们爷了。你看看你,关心则乱也不能委屈了自己。”头发乱糟糟的,还赤脚,真传出去,四爷府并是再觉得冤枉地很,也跑不开要被有心人泼脏水的命运。

    四福晋在心里叹着气,一面哄住八福晋,一面让人去通知四爷。

    没多时,龚嬷嬷就进来了“爷让主子同八福晋坐了轿子慢慢过去。”

    八福晋听了脸色焦急。

    四福晋安抚地拍了拍八福晋,顺着她的心意问龚嬷嬷“那爷呢”

    “爷已经过去了,另外苏培盛拿了府里的牌子去请太医了。”

    八福晋紧绷的心弦一松,差点要倒在四福晋的怀里。

    “四嫂,这次真谢谢你了。”八

    福晋用力拽着四福晋的手,她真怕自家爷熬不过去,多可恨呢,那些污言碎语的话竟然从一个皇帝的口中说出来。八福晋听得都心痛不已,可想而知八爷真正内心是有多么焦灼。

    这句话,四福晋有些不好回答。

    她心里明白,这也就是现在这个情况,才说得好听,等真的换了位置,今日受难的是四爷,八弟妹不落井下石就已是很好。

    只是自己这边当嫂子的,又要个贤名,可不敢像八弟妹那样一切听从八弟,便是豁出去不要名声脸面都行。

    但四福晋不能。

    所以明知道八福晋是故意这副模样过来,还是得捏着鼻子认下,好在四爷的反应让四福晋明白她的猜想是对的。

    京城里的动静,殊兰一直到十月底才知道,第二天就是十一月初一了,却听说宫里的良妃娘娘甍了。

    殊兰一头雾水地被陈嬷嬷抓起来,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。

    陈嬷嬷低声说道“咱们虽不需要替她守孝,可要是什么都不做,对格格不好。以格格的情况,原本就比其他格格艰难些。”

    殊兰是没有任性的资格。

    都说父母的错,不应该衍生到孩子身上。

    孩子是无辜的。

    可世人未必这样想。

    殊兰如今只能庆幸这不是什么“小三人人喊打”的时代,小柳氏未婚有孕虽名声不妥当,但总比四爷勾引有妇之夫来得好。

    当然要是自己想得没错,太子才是她亲爹的话。

    真相其实也是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殊兰轻声笑道“我知道,即是如此,这些日子饮食上面也减一减吧,正好我吃得腻,也想吃些清淡的。”

    陈嬷嬷看着殊兰才圆润一些的脸蛋,心里有些很不是滋味,但心里更是明白,二格格能有这么清醒的认知,对她的日后是有利无弊的。

    陈嬷嬷就哄着殊兰“格格不是想着要在冬天种出蔬菜嘛,正好趁着这个季节还有当季菜的时候,咱们一起尝尝看,看哪个喜欢吃,格格就让人种哪个。”

    殊兰听得笑弯了眉眼“等种出来了,就给阿玛和十三叔送过去一些。”咸安宫那边肯定是不行的,但以后殊兰相信以后总会有机会的。

    从九爷那里拿到的庄子离现在殊兰住的四爷府

    庄子并不算特别远,甚至和周玉衡当初给的那个地方就是两隔壁的位置。

    因而等殊兰有一日带着人过去,在门口下车的时候,看到阿炎竟然脸上没有多少惊讶。

    轻红也跟着来了,看到阿炎下意识就挥了挥手,很快又意识到什么,往殊兰的身后躲了躲。

    殊兰有些无奈,她躲着周玉衡,周玉衡未尝不也是在躲着她。

    倒是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拦着阿炎和轻红的往来,自然他们不认为这两个年龄相差七八岁的人会是什么爱情。

    以阿炎看轻红的眼神,那就真的是看小动物一样,只是这个小动物能说会走。

    轻红就更简单了,阿炎差不多满足了她心中所有对兄长的想象。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