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紫心跳加快, 手心开始冒了冷汗。
“逗你的。”殊兰哈哈抚掌大笑“你放心，这事天知地知，你知我知, 别人肯定不能从我口中知道。”
殊兰留了个心眼, 她也不清楚隔墙有耳否，总之她是不主动暴露，古代生活无趣多无趣，比起飞蓝和沉绿的按部就班，重紫不知道是不是在她身边久了些，行事上更生动活泛一些, 偶尔说些小八卦那就是添加生活情绪。
当然再里面的一些事情, 重紫也不至于说，想来以她的年纪也不太能知道男女关灯后的那些事情。
而殊兰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几声。
“格格, 喝水。”重紫唬了一跳, 忙倒了水过来。
殊兰不好说自己污了一下以至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, 掩饰般地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后，问起穆琪儿的事情。
“早上醒了一回，府医看过后, 仍旧是喝了药歇下了。”以大格格的情况, 是身体的元气被这次砒霜事情给消耗殆尽了, 想要补回来, 没个几十年是不成的。只是如此一来，穆琪儿估计真的不用抚蒙了。
以四爷的心态，断然不能让穆琪儿明着去送死。
殊兰咬了咬下唇，对于抚蒙，她是没那么抗拒的，历数这几年去嫁到蒙古的皇室宗亲格格里面, 都是特意留到十八九岁以后嫁人的。按说这个年纪，还得过个十二三年呢，以殊兰的心态，勉强还是能接受的。
可抚蒙有几个能有好下场。
钮祜禄氏屋里有了走动声，在外守了一夜的苏培盛，连忙走到门口敲了敲。
“进来。”
苏培盛推开房门，猫着身子走了进去。
四爷已经坐到圆桌前，正待倒茶喝。
苏培盛赶紧过去，摸了一把，小声说道“都凉了，奴才去换新的吧。”
四爷刚想摇头，就觉得喉咙干疼地厉害。
苏培盛见状忙跑了出去。
躲在床上的钮祜禄氏就挑起了帘子，期期艾艾地喊了声“爷”。
话音刚落，苏培盛就进来了。
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桌边，径直倒了茶水。
四爷清了清嗓子，觉得舒服一些了，才放下茶杯“起了就收拾收拾给福晋请安去。”
钮祜禄氏怔了怔，眼看
着四爷迈出门槛，忙低低地应了声是。
脚步声走远了。
钮祜禄氏恍惚了好久，心里仍旧是空荡荡的，若非空气里的特殊气味，她都以为昨夜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。
院子里，宋氏跪在小石子铺成的路上。
四爷从宋氏旁边经过，突然被抱住大腿。
“爷。”宋氏哭得泪流满面。
四爷动了动右脚，却被抱得更紧了，低下头看到宋氏的发顶，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银丝。
“宋氏。”四爷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，轻叹道“爷回府后让人重新修葺一下小佛堂，你日后好自为之吧。”
宋氏心中的惶恐在这一刻被放大，她浑浑噩噩地松开手，整个人瘫坐在地上。
苏培盛瞥了一眼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。
他是四爷的人，自然是全心为主子考虑，这个府里所有失去孩子的女人都苦，可要他说最苦的还得是自家爷。从宋氏生的第一个女儿开始到李侧福晋所生的三阿哥，这哪一个不是四爷的亲生骨肉。失去其中任何一个，四爷都夜不能寐，连着几宿在书房里坐到天亮。
昨天的事情，高通已经查了大半。
大格格在两年前的确接触了宋氏所生二女的奶嬷嬷，也的确有害人之心，但没能化为行动，就被四爷派去的人发现。
自然那一次的行为也被制止了，原本四爷是要惩罚大格格的，虽她害人的行动有捉弄的兴致更多，可她想害的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。苏培盛犹记得，四爷都找人去收拾好庄子，打算把大格格送出去冷她一阵子，偏巧宋氏所生的孩子当天没了性命。接下来那阵子，大格格身边的人，西跨院侧福晋身边的人被轮番调查过好几次，最后还是在宋格格那边发现了真相，孩子的早夭，宋格格基本上算是占了大半的原因，可那个时候她伤心得仿佛马上要活不下去了。如此一来，真相仿佛就不能揭开。
苏培盛抬头望去，四爷的身子弓得厉害。
苏培盛脚步一顿，迅速跑回宋氏边上。
就听宋氏尖叫一声，眼睛直瞪瞪地盯着苏培盛看。
“我不信，你骗我的，你骗我的”宋氏伸出手就要去拽苏培盛，草儿快速上前抱住宋氏。
苏培盛趁机跑
走。
前面四爷并未走远，见他跑回来，眉心一蹙“聒噪。”
“奴才是爷的奴才，有些话，爷不方便讲，奴才却是行的。”苏培盛脸上嬉皮笑脸的，嘴里说的话也半真半假。
哪些能讲，哪些不能讲，他还是分得清楚。
宋氏已经被放弃了，苏培盛才大着胆子，擅自做主。
四爷显然也知道这点，摇了摇头。
“爷，咱们接着去哪呢”苏培盛问了一句。
庄子上的院子不少，可就像昨天夜里那般，四爷思来想去竟是无处可去，最后去了钮祜禄氏那里。
这个点，殊兰肯定是起了。但昨天过去事出有因，又带着十三爷，何况穆琪儿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，四爷要再去殊兰那边，就是让她为难了。四福晋那边，四爷一想起来就是她那张要证据的脸。
证据自己去皇阿玛那里拿给她吗
四爷一个冷笑，眼神都变冷了。
另一边，李氏一大早起来，就让寸心打发人去路上看。
四爷还没走到门口，李氏就知道消息，迎了出去。
一个晚上过去了，李氏的眼睛已经肿得跟养在池子里的金鱼似的。
“爷，妾知道错了。”李氏一见到四爷，嘴一动，眼泪就跟不要钱似地哗哗往下流。
四爷停住脚“知道错了”
李氏心里一阵欣喜，忙点头“是的，爷。”
四爷嗤笑“错在哪里哪里错了”
“我不该没有照顾好穆琪儿，让她遭了宋氏的毒手。”按照李氏昨晚的打算，怎么也要把福晋给攀咬出来，毕竟原本这顿饭就应该在福晋院里吃。可四爷昨夜的态度，让李氏迟疑了。“还有我不该因为太气愤，就迁怒福晋。”
“你那是迁怒”四爷心生无力，从弘晖没了后，后院里就无法控制平衡，渐渐地就开始失控了。
或许这就是她想看到的吧。
四爷闭了闭眼睛，整个人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中。
李氏看得恐惧，哆嗦着往后退了退，就见四爷看她的眼神更加冷了。
李氏心里一颤，忙上前一步，张嘴想要解释。
四爷已经越过她，往穆琪儿的屋子里走去。
穆琪儿的丫鬟迎了出来。
苏培盛赶紧问道“大格格怎么样了醒了
没。”
丫鬟咬着嘴唇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苏培盛心里一沉。
四爷已经走了进去，苏培盛紧随其后，就听到一声“关门”。
苏培盛赶紧转身，手一抬把想要进来的李氏拦住。
李氏瞪眼，还要呵斥。
苏培盛已经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姿势。
李氏没办法，四爷根本不搭理她，指望苏培盛这个狗奴才通融是断然不可能的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迈出门槛。
就听砰的一声，门被从里面关上了。
李氏站了好一会儿，问寸心“三阿哥醒了没。”
寸心眼神一慌，低下头摇了摇。
李氏蹙眉“怎么还不醒”
寸心心里一紧，就怕主子说要去看。
“让奶嬷嬷把他算了。”李氏想着爷回头还得去看弘时，真要抱过来，儿女一起见着呆在自己这里的时间不就短了嘛。昨夜四爷留宿在钮祜禄氏那，已经够让李氏没脸了，今天要真让爷呆一下就走，她也别想着见人了，还不知道福晋心里这么嘲笑自己呢。李氏不比四福晋，她的年岁是跟四福晋差不多甚至还要大一些，可她有三个儿女，一个月里侍寝的机会是比正院的福晋还要多一些，其次才是后院其他女人。
昨夜的事情，李氏不是没有后怕。
只是下意识用孩子笼络四爷习惯了，在她心里自然是四爷在前，孩子在后，但这不代表她不爱孩子。
李氏心中明白，若是笼络不到四爷对她们这一院的宠爱，也会影响到弘昐弘时、穆琪儿三个人。
她可不比福晋，只要不放大错，那位置总是牢牢的。
就像昨日的事情，再怎么样，放到别的府里，福晋一个看管不利的罪责总是有的吧，而她好歹是受害者不是，偏爷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。李氏想起来，心里酸涩难掩，若是自己能有个好出身，又何至于如此。
这般想着，关着的门从里面打开。
李氏忙低下头用帕子拭去眼泪，嘴一扬，就笑着要走过去。
“爷。”李氏的笑容很快凝固，眼睁睁的看着四爷出了院子。
李氏看向寸心“爷都没有回头。”
“主子。”
李氏低头胡乱笑了笑，并不怎么想看寸心不忍的表情，而屋子里面，
穆琪儿的脸色已经苍白，可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。
看到李氏进来，穆琪儿脸上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“阿玛说了，不会让我抚蒙了。”
以前父女之间，不是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。
可四爷不敢保证一定就能行的事情，从来不会去拍胸应肯，便是穆琪儿想要的哪怕是抚慰她的话都不行。
四爷只说是尽力而为。
但这一次，穆琪儿刚才用自己的双耳清晰地听到四爷的保证。
“那宋氏呢你阿玛怎么说”李氏抓住穆琪儿的手。
穆琪儿笑容一僵，愣愣地看着李氏“额娘不为我高兴”
高兴当然。李氏自然听到穆琪儿的话了，女儿能不去抚蒙，没有比这太好的事情。
“可你这是拿你的半条性命换过来的，穆琪儿，额娘为你高兴，可额娘更恨宋氏，若不是她对你下毒手，你弟弟就”
又是弟弟穆琪儿心里一冷，脸上也没了笑容。
“额娘，我不怪她。”穆琪儿想到宋氏还是有些心虚，阿玛在她面前提起两年前的事情，她就有些不确定当年那个女婴的死是不是真的同她有关了。两年前，穆琪儿才十二岁，从那之后她的心里产生了阴影，只是她谁也不敢说。穆琪儿不能说自己是嫉恨，不愿意阿玛有另一个女儿，她只是想弄个恶作剧，让女婴难受几天。可谁知道本该是她每每的女婴就这么死了，穆琪儿吓得好几天吃不下饭，就怕被查到这事和她有关，却突然得知照顾女婴的奶嬷嬷死了，又连着几天一直不再有其他消息，穆琪儿才觉得自己是躲过一劫了。哪想到，刚才阿玛提起的时候，她是真的快被吓死了。
穆琪儿真的不恨宋氏
不，不，她还没有这么大方。
穆琪儿当着李氏的面，说道“阿玛说了，往后宋格格就常伴青灯，在小佛堂里围姐姐妹妹祈福了。”
“就这样”李氏觉得这惩罚太轻了，可说让宋氏一命还一命，想着刚才爷对她的态度，这话她是说不出口。
“你啊，真是没用。”李氏怒气难消，忍不住怪上穆琪儿。
穆琪儿手一抬，身上的被子蒙住了脸。
李氏看得更生气了，一把拽了下来“你真不要命了啊。”
穆琪儿闭着眼睛不吭声，李氏气得直拍床。
等殊兰带着重紫从四福晋那里请安出来，就看到苏培盛，只他身后没看到四爷。
“二格格，爷在前面呢，您先过去。”苏培盛笑着给殊兰打了个千后，就板着脸往正院里面去，这让出来送人的龚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“二格格。”
“哎呦，别二格格了。龚嬷嬷快带我去找福晋，这爷还在前头等着我呢。”苏培盛拦住龚嬷嬷，手一勾一抬把人拉进院子里去。
殊兰吐了吐舌，忙带着重紫跑了，远远地就能看到四爷站在路口。
“你先回去。”
“那奴婢”重紫刚开了个头，就被殊兰打断“你怕什么，瞧福晋刚才对我的态度，我还能有什么事情再说，碰上事，我还不会跑啊”这四爷府，也就一个四爷，一个四福晋，在她这占着个长辈的名分了。
四爷看着殊兰把丫鬟遣走，一个人跑了过来。
“做什么这么着急爷还能跑了不成”
“那谁知道，兴许阿玛等一下就走了呢。”
四爷讶异“你都猜到啦。”
多简单的事情啊，殊兰觉得根本不用去猜，只是看四爷的表情，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我送送阿玛吧。”又问“十三叔要走吗”
四爷这回是真的惊讶了。
他摇了摇头“你十三叔不急，还得呆个几天。”至少要等穆琪儿这边真的没事，四爷是真的暂时走不开，哪怕今日早朝请了人去请假，皇阿玛那边也是知道了。可如今京城里的奇怪，出来一个晚上半天的是没关系，时间真久了，皇阿玛就得派人过来催了。
四爷即是答应穆琪儿不让她去抚蒙，自然不能让皇阿玛对她这个孙女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，甚至还得加深穆琪儿的可怜，如此日后才能方便去操纵抚蒙的事情。就是殊兰这边四爷目光闪了闪，问她“怎么不让重紫跟着”
殊兰楞了一下。
四爷皱眉“你是不喜欢她嘛。”要是自己的人，四爷换一个就是了，偏是二哥给的，倒也不是不能给换了，就是二哥如今在咸安宫的情况，四爷并不想做太多的事情。
“也不是，没有。”殊兰想了想说道“重紫挺好的。
”就是觉得她同飞蓝和沉绿太不一样了。
可阿玛都这样问了，那应该是他的人啊。
殊兰就是有些想不透。
“好就用着，不喜欢就用其他人。无论是谁送你身边的人，近身伺候的总得是你能信任的。”四爷忍不住告诫了一句“便是阿玛的人，你不好推迟，往院子里放就是了，阿玛难不成还逼着你把人收到身边。”
可若是有心的人，还真也许会这样做。不过四爷能这样说，大概率是没了想监控她的想法，至少没有那么密切。
殊兰眯着眼睛，高兴地笑了起来。
她那清澈干净的双眼里洋溢出来的欢快，很快就把四爷感染了。
越是心思深沉的人，大概率越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快乐。
殊兰聪明吗
显而易见的，小姑娘很会察言观色，知道哪一种法子能投自己所好，四爷在宫里，朝堂上，外头，便是自己府里，都少不了勾心斗角，哪一个人都是带着面具过活。殊兰呢也有吧，但谁叫四爷看了欢喜呢。
她这点面具就不叫面具，而是小心思，成了自保。
四爷并不介意张开翅膀把人护在羽翼下，或是被迫或是自愿，他都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情，只要对方不超过他的底线。
四爷并不介意自己去护这个短。
等苏培盛跑回来后，四爷再一次拍了拍殊兰的肩膀“回去吧。”
来时赶路骑了马，回去就换了马车，经过周家的庄子，四爷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，大门紧闭，一派冷然。,
“逗你的。”殊兰哈哈抚掌大笑“你放心，这事天知地知，你知我知, 别人肯定不能从我口中知道。”
殊兰留了个心眼, 她也不清楚隔墙有耳否，总之她是不主动暴露，古代生活无趣多无趣，比起飞蓝和沉绿的按部就班，重紫不知道是不是在她身边久了些，行事上更生动活泛一些, 偶尔说些小八卦那就是添加生活情绪。
当然再里面的一些事情, 重紫也不至于说，想来以她的年纪也不太能知道男女关灯后的那些事情。
而殊兰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几声。
“格格, 喝水。”重紫唬了一跳, 忙倒了水过来。
殊兰不好说自己污了一下以至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, 掩饰般地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后，问起穆琪儿的事情。
“早上醒了一回，府医看过后, 仍旧是喝了药歇下了。”以大格格的情况, 是身体的元气被这次砒霜事情给消耗殆尽了, 想要补回来, 没个几十年是不成的。只是如此一来，穆琪儿估计真的不用抚蒙了。
以四爷的心态，断然不能让穆琪儿明着去送死。
殊兰咬了咬下唇，对于抚蒙，她是没那么抗拒的，历数这几年去嫁到蒙古的皇室宗亲格格里面, 都是特意留到十八九岁以后嫁人的。按说这个年纪，还得过个十二三年呢，以殊兰的心态，勉强还是能接受的。
可抚蒙有几个能有好下场。
钮祜禄氏屋里有了走动声，在外守了一夜的苏培盛，连忙走到门口敲了敲。
“进来。”
苏培盛推开房门，猫着身子走了进去。
四爷已经坐到圆桌前，正待倒茶喝。
苏培盛赶紧过去，摸了一把，小声说道“都凉了，奴才去换新的吧。”
四爷刚想摇头，就觉得喉咙干疼地厉害。
苏培盛见状忙跑了出去。
躲在床上的钮祜禄氏就挑起了帘子，期期艾艾地喊了声“爷”。
话音刚落，苏培盛就进来了。
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桌边，径直倒了茶水。
四爷清了清嗓子，觉得舒服一些了，才放下茶杯“起了就收拾收拾给福晋请安去。”
钮祜禄氏怔了怔，眼看
着四爷迈出门槛，忙低低地应了声是。
脚步声走远了。
钮祜禄氏恍惚了好久，心里仍旧是空荡荡的，若非空气里的特殊气味，她都以为昨夜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。
院子里，宋氏跪在小石子铺成的路上。
四爷从宋氏旁边经过，突然被抱住大腿。
“爷。”宋氏哭得泪流满面。
四爷动了动右脚，却被抱得更紧了，低下头看到宋氏的发顶，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银丝。
“宋氏。”四爷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，轻叹道“爷回府后让人重新修葺一下小佛堂，你日后好自为之吧。”
宋氏心中的惶恐在这一刻被放大，她浑浑噩噩地松开手，整个人瘫坐在地上。
苏培盛瞥了一眼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。
他是四爷的人，自然是全心为主子考虑，这个府里所有失去孩子的女人都苦，可要他说最苦的还得是自家爷。从宋氏生的第一个女儿开始到李侧福晋所生的三阿哥，这哪一个不是四爷的亲生骨肉。失去其中任何一个，四爷都夜不能寐，连着几宿在书房里坐到天亮。
昨天的事情，高通已经查了大半。
大格格在两年前的确接触了宋氏所生二女的奶嬷嬷，也的确有害人之心，但没能化为行动，就被四爷派去的人发现。
自然那一次的行为也被制止了，原本四爷是要惩罚大格格的，虽她害人的行动有捉弄的兴致更多，可她想害的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。苏培盛犹记得，四爷都找人去收拾好庄子，打算把大格格送出去冷她一阵子，偏巧宋氏所生的孩子当天没了性命。接下来那阵子，大格格身边的人，西跨院侧福晋身边的人被轮番调查过好几次，最后还是在宋格格那边发现了真相，孩子的早夭，宋格格基本上算是占了大半的原因，可那个时候她伤心得仿佛马上要活不下去了。如此一来，真相仿佛就不能揭开。
苏培盛抬头望去，四爷的身子弓得厉害。
苏培盛脚步一顿，迅速跑回宋氏边上。
就听宋氏尖叫一声，眼睛直瞪瞪地盯着苏培盛看。
“我不信，你骗我的，你骗我的”宋氏伸出手就要去拽苏培盛，草儿快速上前抱住宋氏。
苏培盛趁机跑
走。
前面四爷并未走远，见他跑回来，眉心一蹙“聒噪。”
“奴才是爷的奴才，有些话，爷不方便讲，奴才却是行的。”苏培盛脸上嬉皮笑脸的，嘴里说的话也半真半假。
哪些能讲，哪些不能讲，他还是分得清楚。
宋氏已经被放弃了，苏培盛才大着胆子，擅自做主。
四爷显然也知道这点，摇了摇头。
“爷，咱们接着去哪呢”苏培盛问了一句。
庄子上的院子不少，可就像昨天夜里那般，四爷思来想去竟是无处可去，最后去了钮祜禄氏那里。
这个点，殊兰肯定是起了。但昨天过去事出有因，又带着十三爷，何况穆琪儿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，四爷要再去殊兰那边，就是让她为难了。四福晋那边，四爷一想起来就是她那张要证据的脸。
证据自己去皇阿玛那里拿给她吗
四爷一个冷笑，眼神都变冷了。
另一边，李氏一大早起来，就让寸心打发人去路上看。
四爷还没走到门口，李氏就知道消息，迎了出去。
一个晚上过去了，李氏的眼睛已经肿得跟养在池子里的金鱼似的。
“爷，妾知道错了。”李氏一见到四爷，嘴一动，眼泪就跟不要钱似地哗哗往下流。
四爷停住脚“知道错了”
李氏心里一阵欣喜，忙点头“是的，爷。”
四爷嗤笑“错在哪里哪里错了”
“我不该没有照顾好穆琪儿，让她遭了宋氏的毒手。”按照李氏昨晚的打算，怎么也要把福晋给攀咬出来，毕竟原本这顿饭就应该在福晋院里吃。可四爷昨夜的态度，让李氏迟疑了。“还有我不该因为太气愤，就迁怒福晋。”
“你那是迁怒”四爷心生无力，从弘晖没了后，后院里就无法控制平衡，渐渐地就开始失控了。
或许这就是她想看到的吧。
四爷闭了闭眼睛，整个人都处于低气压的状态中。
李氏看得恐惧，哆嗦着往后退了退，就见四爷看她的眼神更加冷了。
李氏心里一颤，忙上前一步，张嘴想要解释。
四爷已经越过她，往穆琪儿的屋子里走去。
穆琪儿的丫鬟迎了出来。
苏培盛赶紧问道“大格格怎么样了醒了
没。”
丫鬟咬着嘴唇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苏培盛心里一沉。
四爷已经走了进去，苏培盛紧随其后，就听到一声“关门”。
苏培盛赶紧转身，手一抬把想要进来的李氏拦住。
李氏瞪眼，还要呵斥。
苏培盛已经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姿势。
李氏没办法，四爷根本不搭理她，指望苏培盛这个狗奴才通融是断然不可能的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迈出门槛。
就听砰的一声，门被从里面关上了。
李氏站了好一会儿，问寸心“三阿哥醒了没。”
寸心眼神一慌，低下头摇了摇。
李氏蹙眉“怎么还不醒”
寸心心里一紧，就怕主子说要去看。
“让奶嬷嬷把他算了。”李氏想着爷回头还得去看弘时，真要抱过来，儿女一起见着呆在自己这里的时间不就短了嘛。昨夜四爷留宿在钮祜禄氏那，已经够让李氏没脸了，今天要真让爷呆一下就走，她也别想着见人了，还不知道福晋心里这么嘲笑自己呢。李氏不比四福晋，她的年岁是跟四福晋差不多甚至还要大一些，可她有三个儿女，一个月里侍寝的机会是比正院的福晋还要多一些，其次才是后院其他女人。
昨夜的事情，李氏不是没有后怕。
只是下意识用孩子笼络四爷习惯了，在她心里自然是四爷在前，孩子在后，但这不代表她不爱孩子。
李氏心中明白，若是笼络不到四爷对她们这一院的宠爱，也会影响到弘昐弘时、穆琪儿三个人。
她可不比福晋，只要不放大错，那位置总是牢牢的。
就像昨日的事情，再怎么样，放到别的府里，福晋一个看管不利的罪责总是有的吧，而她好歹是受害者不是，偏爷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。李氏想起来，心里酸涩难掩，若是自己能有个好出身，又何至于如此。
这般想着，关着的门从里面打开。
李氏忙低下头用帕子拭去眼泪，嘴一扬，就笑着要走过去。
“爷。”李氏的笑容很快凝固，眼睁睁的看着四爷出了院子。
李氏看向寸心“爷都没有回头。”
“主子。”
李氏低头胡乱笑了笑，并不怎么想看寸心不忍的表情，而屋子里面，
穆琪儿的脸色已经苍白，可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。
看到李氏进来，穆琪儿脸上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“阿玛说了，不会让我抚蒙了。”
以前父女之间，不是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。
可四爷不敢保证一定就能行的事情，从来不会去拍胸应肯，便是穆琪儿想要的哪怕是抚慰她的话都不行。
四爷只说是尽力而为。
但这一次，穆琪儿刚才用自己的双耳清晰地听到四爷的保证。
“那宋氏呢你阿玛怎么说”李氏抓住穆琪儿的手。
穆琪儿笑容一僵，愣愣地看着李氏“额娘不为我高兴”
高兴当然。李氏自然听到穆琪儿的话了，女儿能不去抚蒙，没有比这太好的事情。
“可你这是拿你的半条性命换过来的，穆琪儿，额娘为你高兴，可额娘更恨宋氏，若不是她对你下毒手，你弟弟就”
又是弟弟穆琪儿心里一冷，脸上也没了笑容。
“额娘，我不怪她。”穆琪儿想到宋氏还是有些心虚，阿玛在她面前提起两年前的事情，她就有些不确定当年那个女婴的死是不是真的同她有关了。两年前，穆琪儿才十二岁，从那之后她的心里产生了阴影，只是她谁也不敢说。穆琪儿不能说自己是嫉恨，不愿意阿玛有另一个女儿，她只是想弄个恶作剧，让女婴难受几天。可谁知道本该是她每每的女婴就这么死了，穆琪儿吓得好几天吃不下饭，就怕被查到这事和她有关，却突然得知照顾女婴的奶嬷嬷死了，又连着几天一直不再有其他消息，穆琪儿才觉得自己是躲过一劫了。哪想到，刚才阿玛提起的时候，她是真的快被吓死了。
穆琪儿真的不恨宋氏
不，不，她还没有这么大方。
穆琪儿当着李氏的面，说道“阿玛说了，往后宋格格就常伴青灯，在小佛堂里围姐姐妹妹祈福了。”
“就这样”李氏觉得这惩罚太轻了，可说让宋氏一命还一命，想着刚才爷对她的态度，这话她是说不出口。
“你啊，真是没用。”李氏怒气难消，忍不住怪上穆琪儿。
穆琪儿手一抬，身上的被子蒙住了脸。
李氏看得更生气了，一把拽了下来“你真不要命了啊。”
穆琪儿闭着眼睛不吭声，李氏气得直拍床。
等殊兰带着重紫从四福晋那里请安出来，就看到苏培盛，只他身后没看到四爷。
“二格格，爷在前面呢，您先过去。”苏培盛笑着给殊兰打了个千后，就板着脸往正院里面去，这让出来送人的龚嬷嬷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“二格格。”
“哎呦，别二格格了。龚嬷嬷快带我去找福晋，这爷还在前头等着我呢。”苏培盛拦住龚嬷嬷，手一勾一抬把人拉进院子里去。
殊兰吐了吐舌，忙带着重紫跑了，远远地就能看到四爷站在路口。
“你先回去。”
“那奴婢”重紫刚开了个头，就被殊兰打断“你怕什么，瞧福晋刚才对我的态度，我还能有什么事情再说，碰上事，我还不会跑啊”这四爷府，也就一个四爷，一个四福晋，在她这占着个长辈的名分了。
四爷看着殊兰把丫鬟遣走，一个人跑了过来。
“做什么这么着急爷还能跑了不成”
“那谁知道，兴许阿玛等一下就走了呢。”
四爷讶异“你都猜到啦。”
多简单的事情啊，殊兰觉得根本不用去猜，只是看四爷的表情，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我送送阿玛吧。”又问“十三叔要走吗”
四爷这回是真的惊讶了。
他摇了摇头“你十三叔不急，还得呆个几天。”至少要等穆琪儿这边真的没事，四爷是真的暂时走不开，哪怕今日早朝请了人去请假，皇阿玛那边也是知道了。可如今京城里的奇怪，出来一个晚上半天的是没关系，时间真久了，皇阿玛就得派人过来催了。
四爷即是答应穆琪儿不让她去抚蒙，自然不能让皇阿玛对她这个孙女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，甚至还得加深穆琪儿的可怜，如此日后才能方便去操纵抚蒙的事情。就是殊兰这边四爷目光闪了闪，问她“怎么不让重紫跟着”
殊兰楞了一下。
四爷皱眉“你是不喜欢她嘛。”要是自己的人，四爷换一个就是了，偏是二哥给的，倒也不是不能给换了，就是二哥如今在咸安宫的情况，四爷并不想做太多的事情。
“也不是，没有。”殊兰想了想说道“重紫挺好的。
”就是觉得她同飞蓝和沉绿太不一样了。
可阿玛都这样问了，那应该是他的人啊。
殊兰就是有些想不透。
“好就用着，不喜欢就用其他人。无论是谁送你身边的人，近身伺候的总得是你能信任的。”四爷忍不住告诫了一句“便是阿玛的人，你不好推迟，往院子里放就是了，阿玛难不成还逼着你把人收到身边。”
可若是有心的人，还真也许会这样做。不过四爷能这样说，大概率是没了想监控她的想法，至少没有那么密切。
殊兰眯着眼睛，高兴地笑了起来。
她那清澈干净的双眼里洋溢出来的欢快，很快就把四爷感染了。
越是心思深沉的人，大概率越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快乐。
殊兰聪明吗
显而易见的，小姑娘很会察言观色，知道哪一种法子能投自己所好，四爷在宫里，朝堂上，外头，便是自己府里，都少不了勾心斗角，哪一个人都是带着面具过活。殊兰呢也有吧，但谁叫四爷看了欢喜呢。
她这点面具就不叫面具，而是小心思，成了自保。
四爷并不介意张开翅膀把人护在羽翼下，或是被迫或是自愿，他都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情，只要对方不超过他的底线。
四爷并不介意自己去护这个短。
等苏培盛跑回来后，四爷再一次拍了拍殊兰的肩膀“回去吧。”
来时赶路骑了马，回去就换了马车，经过周家的庄子，四爷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，大门紧闭，一派冷然。,